鋼琴曲
來自大家庭既有好處也有壞處。如果是個單親大家庭，好壞都會變成雙倍。當有人要離家去念大學時，壞處尤其明顯。為了支付一年的開銷，父母只好將壽險兌換成現金。
母親一早知道她無力送我上學與支付學費。她在一家零售店工作，掙的錢剛夠養活家里的其他孩子。如果我想上大學，就得自食其力。
我發現我的家庭人口、媽媽的收入與我的學業能力測試分數符合拿助學金的標準。那只足夠用來交學費和買書，但維持不了食宿。于是我半工半讀，找了一份工作。雖然工作不討人喜歡，可那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。我在學校飯堂里洗碗。
為了促進學習，我做了一副恰好能裝在大金屬洗碗機上的學習卡。把碗碟放在架子上之后，我就站在那兒翻卡片，四周彌漫著水汽，而我在學習原子的構成。我學會了如何在疊碟子的時候背下方程式。我起皺的手指翻過許多卡片，很多時候我疲倦的大腦恍恍惚惚，令玻璃杯也摔破到地上。我的成績時起時落。那是我做過的最艱難的工作。
正當我的大學學業快進行不下去時，天使出現了。是在地球上的天使，沒翅膀的。
“我聽說你需要幫助，”他說。
“你說什么？”我問道，竭力想弄清楚他說的是我生活中的那些方面。
“經濟上的，留校念書。”
“這個，我還好。只是我工作得太久了，找不到讀書的時間。”
“啊，我想我可以有辦法幫你一把。”
接著他解釋道，他的祖父母周末需要人幫助。我只用做做飯、早晚幫他們上下床就好了。這份工作的報酬是一個月四百美元，兩倍于我洗碗賺的錢。現在我可以有學習的時間了。我去與他的祖父母見面并接下了工作。
我的第一個發現是他的祖母無比熱愛音樂。她許多時候都在彈她那架又舊變調的鋼琴。有一天，她說我的生活缺乏樂趣，并執意親自教我藝術。
祖母非常贊賞我的能力，她鼓勵我繼續學下去。在他們家度過的周末并非只有書本與烹調；那些日子里洋溢著走調鋼琴與兩個走調歌手的動人音樂和歌聲。
圣誕假期來臨了，祖母患上胸口冷的疾病，我非常不愿離開她。可自從勞動節后我就沒回家，家人都急切希望見到我。所以我還是同意回家去，但只住上兩周而不是四周，然后我就回來看祖母和祖父。我道了別，安排好他倆的暫時看護后就回家去了。
等我裝車要返校的時候，電話響了。
“丹寧，別趕回來了，”他說。
“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我心急火燎地問。
“祖母昨晚去世了，我們決定讓祖父搬到老年人之家去。很抱歉。”
我掛上電話，感覺世界末日到了一般。我失去了我的朋友，那比起知道我還得回去洗碗要糟糕得多。
四周后我回去要求再加入半工半讀計劃。獎助學金顧問看著我的模樣好像我瘋了似的。我解釋了自己的情況，他于是微笑著傳給我一個信封。“給你的，”他說。
是祖母的信。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了。信封里有足夠的錢支付我剩下幾年的學費，她還請求我去上她記憶中的鋼琴課。
我覺得《那匹老灰馬》不會再有大二時我彈的那樣深情。如今，多年之后，當我走過鋼琴旁，我總會微笑著想起祖母。她正在天堂里大彈特彈著鋼琴呢，我敢肯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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