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床雙人毛毯(中)
晴朗的九月的夜晚,銀色的月光灑落在溪谷上。此時,十一歲的彼得沒有觀賞月亮,也沒感覺到微微的涼風吹進廚房。他的思緒全在廚房桌上那條紅黑相間的毛毯上。那是爸爸送給爺爺的離別禮物。他們說爺爺要走。他們是這么說的。
彼得不相信爸爸真會把爺爺送走。可是現在離別禮物都買好了。爸爸今天晚上買的。今晚是他和爺爺在一起的最后一個晚上了。
吃完晚飯,爺孫倆一塊洗碗碟,爸爸走了,和那個就要與他成親的女人一起走的,不會馬上回來。洗完碗碟,爺孫走出屋子,坐在月光下。
“我去拿口琴來給你吹幾支老曲子。”爺爺說。一會兒,爺爺從屋里出來了,拿來的不是口琴,而是那床毛毯。
那是條大大的雙人毛毯。“這毛毯多好!”老人輕撫著膝頭的毛毯說,“你爸真孝,給我這老家伙帶這么床高級毛毯走。你看這毛,一定很貴的。以后冬天晚上不會冷了。那里不會有這么好的毛毯的。”
爺爺總這么說,為了避免難堪,他一直裝著很想去政府辦的養老院的樣子,想象著,離開溫暖的家和朋友,去哪個地方與許多其他老人一起共度晚年。可彼得從沒想到爸爸真會把爺爺送走,直到今晚看到爸爸帶回這床毛毯。
“是床好毛毯,”彼得搭訕著走進小屋。他不是個好哭的孩子,況且,他已早過了好哭鼻子的年齡了。他是進屋給爺爺拿口琴的。
爺爺接琴時毛毯滑落到地上。最后一個晚上了,爺孫倆誰也沒說話。爺爺吹了一會兒,然后說,“你會記住這支曲子。”
月兒高高掛在天邊,微風輕輕地吹過溪谷。最后一次了,彼得想,以后再也聽不到爺爺吹口琴了,爸爸也要從這搬走,住進新居了。若把爺爺一個人撇下,美好的夜晚自己獨坐廊下,還有什么意思!
音樂停了,有那么一會兒工夫,爺孫倆誰也沒說話。過了一會兒,爺爺說,“這只曲子歡快點。彼得坐在那怔怔地望著遠方。爸爸要娶那個姑娘了。是的,那個姑娘親過他了,還發誓要對他好,做個好媽媽。
爺爺突然停下來,“這曲子不好,跳舞還湊合。”怔了一會兒,又說,“你爸要娶的姑娘不錯。有個這么漂亮的妻子他會變年輕的。我又何必在這礙事,我一會兒這病一會兒那疼,招人嫌呢。況且他們還會有孩子。我可不想整夜聽孩子哭鬧。不,不!還是走為上策呀!好,再吹兩支曲子我們就上床睡覺,睡到明天早晨,帶上毛毯走人。你看這支怎么樣?調子有些悲,倒很合適這樣的夜晚呢。”
他們沒有聽到爸爸和那個瓷美人正沿溪谷的小道走來,直到走近門廊,爺孫倆才聽到她的笑聲,琴聲嘎然而止。爸爸一聲沒吭,姑娘走到爺爺跟前恭敬地說:“明天早晨不能來送您,我現在來跟您告別的。”
“謝謝了,”爺爺說。低頭看著腳邊的毛毯,爺爺彎腰拾起來,“你看,”爺爺局促地說,“這是兒子送我的離別禮物。多好的毛毯!”
“是不錯。”她摸了一下毛毯,“好高級呀!”她轉向爸爸,冷冷地說,“一定花了不少錢吧。”
爸爸支吾著說,“我想給他一床最好的毛毯。”“哼,還是雙人的呢。”姑娘沒完地糾纏毛毯的事。
“是的,”老人說,“是床雙人毛毯。一床一個老家伙即將帶走的毛毯。”彼得轉身跑進屋。他聽到那姑娘還在嘮叨毛毯的昂貴,爸爸開始慢慢動怒。姑娘走了,彼得出屋時她正回頭沖爸爸喊“甭解釋,他根本用不著雙人毛毯。”爸爸看著她,臉上有種奇怪的表情。
“她說得對,爸爸,”彼得說,“爺爺用不著雙人毛毯。爸爸,給!”彼得遞給爸爸一把剪刀,“把毛毯剪成兩塊。”
“好主意,”爺爺溫和地說,“我用不著這么大的毛毯。”
“是的,”彼得說,“老人家送走時給床單人毛毯就不錯了。我們還能留下一半,以后遲早總有用處。”
“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爸爸問。
“我是說,”彼得慢騰騰地說,“等你老了,我送你走時給你這一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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